（9）县干部遭遇变脸

时间：2022-06-14 00:02:30 来源：[!--befrom--] 作者：[!--writer--]

2004年5月，一个县干部带着秘书、卫生局长、公安局长我我来了。不过，他们没有坐着轿子，而是开着三辆桑塔那小汽车来的。四个人进屋之后，县干部坐下了，其他三个人都站着。
秘书掸了掸县干部肩上的灰尘：“咹，我们首长老人家有点儿病，想找你咨询一下。”
我说：“你们首长有什么病？”
卫生局长小声说：“嗨，请首长指示，我能把您老人家的病情向他讲一讲吗？”
县干部说：“这个，这个，你可以简单地向他讲一讲，该保密的地方，还是要保密的吗，啊。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我们首长老人家，2002年11月发现了糖尿病，后来2003年7月因为冠心病，又做了心血管支架。”
我说：“安了几个心血管支架？”
卫生局长弯着腰，对着县干部耳语。
县干部说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不属于保密范围的嘛，啊，你可以说嘛，啊。”
于是卫生局长直起腰来：“嗨，我们首长老人家，做了5个心血管支架。”
我笑了：“安了5个心血管支架，也算是保密？安了支架就要吃阿斯匹林，糖尿病人吃阿斯匹林是非常危险的。”
公安局长说：“哎，这有啥危险？”
我说：“糖尿病人吃阿斯匹林，极易发生DIC。”
秘书说：“咹，啥叫DIC？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这是对的吗。”
秘书说：“唼，到底啥叫DIC？”
我说：“DIC就是弥漫性血管内凝血。”
公安局长说：“哎，啥叫弥漫性血管内凝血？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这是对的吗。”
我说：“弥漫性血管内凝血，就是全身的血都凝固了。”
卫生局长又弯下腰，对着县干部耳语。
县干部说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可以跟他讲嘛，啊，细节不要说了嘛，啊。”
于是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我们首长老人家，就发生了这种病，经过我们县医院的抢救，已经很快康复了。这充分地说明，我们首长老人家，能够克服一切困难，争取更大的胜利。”
县干部说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就不要说了嘛，啊。”
我说：“不过，糖尿病人，吃阿斯匹林是要死的。”
县干部立刻站起来了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不要随便说话的吗，啊。”
公安局长说：“哎，咋说糖尿病人，吃阿斯匹林是要死的？”
我说：“都竖起耳朵听着，糖尿病人容易发生酸中毒，对吧？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这是对的吗。”
我说：“吃阿斯匹林会产生乳酸，对吧？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这是对的吗。”
我说：“因此糖尿病人吃阿斯匹林，就会发生严重的酸中毒，对吧？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这是对的吗。”
我说：“严重的酸中毒，就会发生弥漫性血管内凝血，对吧？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这是对的吗。”
我说：“第一次凝固，抢救活了，第二次、第三次、第四次，怎么办？”
县干部站在我面前，脸色苍白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我就没办法避免的吗，啊。”
我说：“安了心血管支架，可以吃别的扩张血管的药物，不一定吃阿斯匹林。”
县干部嘴唇颤抖着说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专家说必需吃阿斯匹林的嘛，啊；这是一个原则问题的嘛，啊。”
我说：“那你接着吃呗，吃死为止。”
这时秘书把卫生局长、公安局长，拉到远离县干部的另一边去耳语了。
过了一会儿，秘书也把我拉到他们一伙去了。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刘大夫，您说他还能活吗？”
我故意装傻：“谁啊？”
公安局长用嘴努了努县干部。
我说：“噢，你们首长啊。”
屋里立刻静得吓人，好像我是法官要宣判。
我大声说：“你们首长活个屁。”
屋里立刻扑通一声响，我回头一看，只见县干部已经昏倒在地上。
我说：“快把你们首长扶起来呀。”
秘书说：“哎，刘大夫，他身子很虚弱，让他睡会儿也好。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刘大夫，他是个老病号啦。”
公安局长说：“哎，刘大夫，他还想连任呐，快下台吧。”
我说：“诸位，你们找我倒底想干什么？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刘大夫，他上个月发生了弥漫性血管内凝血，才抢救过来，说找您给治一治。。”
我说：“他不停用阿斯匹林，我就没法治。”
秘书说：“哎，刘大夫，您是知道的，他是不敢停阿斯匹林的。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刘大夫，他是特别迷信西药。”
我说：“那我就没办法了。这个县干部是怎么上台的？”
秘书说：“咹，刘大夫，他是个县干部，从外县调来的。”
公安局长说：“哎，刘大夫，他原来是个乡长。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刘大夫，我看八成是买的官。”
我说：“他有什么业绩啊？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刘大夫，他啥正经事也不干，也没功夫干。他一到任就看病，医药费就花了一百多万元。”
我说：“怎么这么多？”
卫生局长说：“嗨，刘大夫，连住院的饭费都让我报销。”
我说：“看来这个人不怎么样。”
秘书说：“咹，刘大夫，我压根儿就看不起他。”
这时县干部已经苏醒过来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该扶我起来的吗，啊。”看见我们大家都不扶他起来，于是他自己费力地爬起来了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个病该咋治呢，啊。”
我说：“你瞎吃药，活不了。”
县干部说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大夫应当救死扶伤嘛，啊。”
我说：“你有病，跟我有关系吗？”
秘书说：“咹，刘大夫，我们该回去了。”于是卫生局长、公安局长也走了。不过，他们把县干部落在屋子里，我立刻大声喊：“把你们首长带上啊”。县干部一边吃力地走，一边嘟嘟囔囔地说：“这个，这个，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嘛，啊。”
不过，我嫌他们四个人走得太快，因为他们四个人演出了官场变脸，这场戏我还想看。人说川剧的变脸真精彩，我说川剧变脸不如他们的变脸。
回去之后，县干部真的死了，真的死于第二次弥漫性血管内凝血，这是因为，西医分科太细，而隔行如隔山。是的，对于内科医生而言，糖尿病人不能吃阿斯匹林；但是对于外科医生来说，按了心血管支架，就必需吃阿斯匹林，以防止血小板凝集而形成血栓。
由于县干部把谁的话都当成了圣旨，因此他死于阿斯匹林引发的，糖尿病酸中毒性弥漫性血管内凝血。
倘若县干部在天有灵，那么他应当知道，西医如同铁路警察，各管一段，而不能一专多能，因此各种互相矛盾的医嘱，往往夺去病人性命。
鸣乎，现在的糖尿病越来越难治了，因为有些中国人把西医当成亲爹娘老子，让他们不吃毒药是万万不能。怎么办，只能让一部分人先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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